对学徒要花花时间无条件、全无保留传授
周舟 2017年29月09日发布
这天早上,老公载了我南下到圣地亚哥去跟朋友聚餐。跟朋友告别后看看时间还早,老公就建议到美国和墨西哥边界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去走走,还说可以在关卡前面折返,他想一窥关卡情况。在高速公路行驶半小时后,路牌标明距离关卡还有两英里。老公叫我拿出手机来拍摄路牌作纪念,难得“到此一游”嘛。接下来又有路牌,我再拍。第三次匆忙拍摄时,路牌上的墨西哥字眼在车顶上掠过,我整个人都呆了!我问老公:“这是去墨西哥了吗?不能回头了?刚才右边有最后一个出口,为什么你没有拐出去?”
他说:“后面有车来,来不及转换车道。”慌张失措间突见最左边还有回转的路牌,但又是来不及转换车道,错失了。眨眼间,墨西哥关卡出现在眼前。完了完了,没携带护照,算非法入境吗?有什么后果?前面只有几辆车子,很快就轮到我们。老公摇下车窗,对那位墨西哥官员坦言相告。不料他却没当一回事,手指向前一指,叫我们回转折返美国。
我大概听到说不要上天桥,但前面有高墙阻挡视线,看不到天桥。转了一个大弯后,还来不及反应,车子竟直接上了天桥!看看四周情况——惨了,再次走错路,我们已经置身于墨西哥境内了!我恐慌极了——非法入境,被警察抓到怎么办?会坐监牢吗?还有,这是墨西哥的边境城市蒂瓦纳,听说是牛鬼蛇神出没之处,非法偷渡和贩毒活动尤其猖獗,我们会不会被不良分子盯上,死无葬身之地?
我们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。必须尽快回去美国。走了两三英里后,终于可以回转,而且路牌上有圣地亚哥的名字,就朝着这个方向前进。不久,上了一座单向天桥,不知为何车流就停滞不前了。这时,六七个男人突地从四周围拢过来,手上好像都不知拿了什么工具。我吓坏了——这是干什么?要动粗打人破坏车子吗?但我们随即就搞清楚,这些是要招徕生意的洗车工人。老公对他们摆摆手表示不要,可是其中一人还是很慇勤地拿起工具为我们洗刷前面的大镜,我们只好掏出两块钱来打发了他。
车龙越来越长。看来前面就是回去美国的关卡,过境检查严格谨慎,而且这是周末下午,五六条车道都塞满了车子(主要都是美国加州车牌),如过江之鲗,场面壮观。更让人惊讶的是——车道之间竟然摆了一排排的路边摊,还有许多流动小贩穿梭于车龙之间兜售各种物品,包括饮料和食物、手工艺品、服饰和玩具等,像夜市般热闹。
四周的建筑物和市景看来陈旧杂乱。我和老公无心探秘,只想着要怎样顺利过关回去美国。老公叫我打电话回家,吩咐两个女儿把我俩的护照和绿卡(永久居留证)找出来,然后拍照传送到我的手机,希望官员检查后可以通融过关。大女儿已猜到我们的处境,禁不住为我们的糊涂大意失笑。
车子龟速前进。无聊之下,我开始静下心来观察四周。只见那些流动小贩,有男有女,有的头顶着大箩筐,有的胸前和背后都挂满了物品和袋子;有几个残障人士在求乞,也有弹吉他在职场几十年生涯中,我曾在几间公司打过工,与一起打拼的同事前后不下200人,头手三十多位。我与这么多同事在同岗位工作,大家感情融洽、相处愉快,只有几个例外。相处日子久了,和我一起共事的头手,有者为人处世态度正面,这些行为值得学习;有者行径对后辈是不良示范,我真的不敢领教。头手财发好大喜功,常在老板面前阿谀奉承,喜欢向经理打小报告,挑拨离间同事的感情,所以得到上头的信任、重用。同事都有防备之心,与财发尽量保持距离,少与他交谈。
财发“好念”(福建话意:爱表现),早餐餐桌是他的表演舞台。我们常听到的是他炫耀昨天接收多少通订单,为公司做了多少生意;他喜欢吟诵唐诗,目的是要给同事知道他肚子里有的是墨水。可是常摆乌龙,将杜甫的诗说是李白写的;我从来不想指出他的错误,有时还故意称赞几句,他听后心里暗爽,我们似乎看到他尾巴已翘上来。
财发瞧不起学徒(我不明白,每个头手都是学徒出身,没有一人天生就通晓零件知识。),有时还仗势欺人,学徒的我们为了想从头手身上多学一点,唯有忍气吞声,更多是人微言轻,只好选择沉默。
有一次早餐我正在看报纸,可能是我看得有点久,财发急着要看连载武侠小说,就不耐烦对我说了这句:看什么看,看这么久,难道有你的文章刊登?
我听后默不出声。其实无巧不成书,这天刚好有我的文章刊登出来,我当时没有说出,等我看完拙作后,才将报纸交给财发。
那段时期,店里没人知道我是写作人。后来因为我的邮址也是店址,报社寄来的稿费单被同事看到,渐渐的,愈来愈多同事知道我会写作。
想起财发向来对我这个乡下仔的不屑一顾,之前鄙视态度随之马上改变,之后对我毕恭毕敬,不敢在我面前吟诗了。
经理儿子悌彬,中五毕业后就在店里学工,现在是头手,负责配货给政府部门车辆维修部。我刚来工作没有几天,同事名字没记得几个。有一次经理吩咐我去叫悌彬,我没搞清楚就去隔壁咖啡店点购一杯茶冰,不久咖啡仔送来茶冰,此杯茶冰放在经理桌上有一阵子没人喝,经理奇怪就问我是谁叫的?我反问经理,你刚才不是叫我去点购茶冰?
我工作了一个月,一日发现头手康帅衣柜里有十多本《当代文艺》,当下欣喜若狂。翌日得到康帅的允许,从这天开始,我每晚凌晨时分(每晚11点放工,轮流洗澡后将近12点)就挑灯夜读(同事皆睡我独醒)《当代文艺》。要知道,当时文艺书籍匮乏,而我有很强的求知欲,虽然是短短几十分钟,而且只能翻阅十几页,眼皮就不听使唤合拢;但能吸收到一些学识,我已满足。
我学工的日子吃尽苦头,是不幸遇到不良老板,不会体恤员工为他卖力卖命的辛苦,反而喜欢口出恶言无理责骂员工,他剥削我们福利,员工超时工作他漠视我们的精神状况,种种苛刻、严管的不公平对待,可谓罄竹难书!幸好遇到的头手都对我友善,不会随意使唤、大声呼喝。大家都是离乡背井的苦命人儿,同在一个大家庭生活应互相关照,当我碰到问题请教他们时,他们都乐意解答。学工就是要得到头手的指点,才能学到更多的零件知识。
我的头手不会主动向我讲解零件常识(学零件没有捷径的),这样自己就得不耻下(上)问,或是暗中摸索,而事倍功半的成效是肯定的。
我是过来人,所以有一日自己当了头手,为了不想给肯上进的学徒走冤枉路,我得空就会主动召来学徒,对着电脑向他们讲解,凭着本身知道的学识及经验,宁愿花时间无条件、全无保留传授。这一点苦心,相信在同行是少见的(会不会只有我才有这股傻劲?)!
卖唱的。此外,还有学龄儿童帮忙兜售和表演杂耍球——一个比较小的站到另一个大孩子的肩膀上,让三四个小球在他的双手间轮流抛接。一位妈妈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瘫痪儿子,在兜售食物。恻隐之心油然而生,我们却不敢摇下车窗买点什么,怕节外生枝。
一两英里的路,竟塞了3个小时。来到关卡,发现跟之前美国情况一样,墨西哥也没有出境检查站。向美国官员道明了情况。我手机里的文件相片无用武之地,他也不要护照,只要绿卡。我们说绿卡留在家里,他说必须随身携带,然后指示我们把车子开去旁边的边境检查大厦,车子被检查了一轮。
进去大厦,里面的官员说,如果付钱补办绿卡(一人540,两人1080美元!),就可以马上回家,不然就请人把绿卡带过来。这其实都在老公的预料之中。不想荷包大出血,他只好打电话向同事求助。第一位没接听。谢天谢地,第二位一口答应去我们家跟女儿拿我们的绿卡带过来。实在怕再出差错,就通过手机地图跟他确认了路线,还叮嘱他带上本身的绿卡和护照。
同事得先打包晚餐给太太和孩子后才去我们家,然后再开车96英里来关卡。冗长的等待期间,肚子饿了,幸好车上还有点零食和矿泉水。因各种原因而滞留在这检查大厅的人其实不少,包括一家3口韩国人、一群墨西哥女人、一对来自欧洲的男女,还有一对墨西哥母子等。有的缴款办理文件了事,有的得拍照,也有像我们这样等人送文件过来的。
望穿秋水,同事终于出现,发现女儿还为我们和同事分别准备了饼干和矿泉水,感激又感动。手续很快办好,我八卦地问官员:“像我们这种情况,常发生吗?”官员说:“每天都有。”外面驻守车子的官员要我们在两分钟之内开车离去,篱笆边另一人则打开大铁闸放行。从开始塞车算起,煎熬了整6个小时,终于解脱了!
晚上11点半回到家,身心俱累。第二天,我们跟孩子讨论和检讨了这事,并赞扬女儿的贴心,两天后又给那位同事送上了礼卡表达谢意。那天我因为对邻国带有先入为主的偏见,表现得有点神经质,但我也真的不想再通过这个关卡、再卡在车龙里了!(据说是常事。)老公却说:“我还要去,不过一定会带上绿卡和护照!”